穿过一片青烟似的薄雾，三人来到大门前。此时大门敞开，左右各挂着一个偌大的灯笼，照得内外一片通亮。门里来一阵乐声，比方才更清楚，无人便罢，只要有人路过，绝对会忍不住进去一探究竟。

“这么热闹……”卓浔一挑眉，笑道，“进去看看，说不定不止能借宿一夜，还能……”能什么他却没说下去。

厉墨含一脸不置可否，倒是玄阳收起了灯，问了句“这样不请自入好么？”

“大门敞开，不就是等人进去的么？”卓浔先一步踏进大门，厉墨含和玄阳对视一眼，皆是无奈一笑，也跟了上去。

进门之后，正前方就是那二层小楼，隔着纱帐能看到里面有人影来来往往。在楼前种了几株半人高的花，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，花倒是开得很好，每朵足有成人拳头大小，又红又艳挂满了枝头。

三人上前来到门口，里面燕语莺声，卓浔毫不迟疑伸手撩起纱帐，一阵热气混合着香气扑面而来，再一看，里面果真是别有洞天……

偌大的地方，正中央是个方形的池子，周围坐着不少人，粗略看去，有数十位美艳妖娆的女人来回穿梭着，或是拿着酒壶举着酒杯，或是端着摆满了食物的托盘，还有抱着琵琶三弦等乐器的，个个如蝴蝶一般来去。地上铺着若干块腥红的毯子，摆满了美酒美食，众人皆是席地而坐。

除了那些漂亮的女人之外，其他的则都是男人，他们被美人围坐在中间，每人身边都有一个或者几个，帮他们倒酒。同他们一起嬉戏调笑，时不时低头凑在一起说着什么，然后都仰头大笑起来。

有些把持不住的早已经搂着身边的人吻了上去，甚至开始撕扯她们身上原本就单薄的衣服。女人们嬉笑尖叫着躲避，彼此都不亦乐乎。

这场景，能说是乌烟瘴气，也可以说是纸醉金迷，但不管怎么都是酒池肉林般的地方。

三人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“盛况”，倒也没露出太过吃惊的表情。卓浔站在最前头，突然一道红色身影在他眼前经过，随后就毫无征兆地朝他倒了过来。

卓浔眼疾手快，伸手轻轻搂住了对方的纤腰，红衣女子娇吟一声，像是醉了，抬头看卓浔，一脸迷蒙，朝他甜甜一笑，“多谢公子。”

“不客气。”卓浔也是微微一笑，满眼桃花，英俊风流。

女子愣了一下，随即娇羞掩面轻笑，站直了之后又看了看身后的厉墨含与玄阳，朝三人欠身一礼，“三位公子请跟我来。”

在女子带领下，三人朝里走去，厉墨含突然问了一句“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？”

女子身姿曼妙，走路时扭腰摆臀，此时回过头妩媚一笑，“不问从何处来，不问要到哪里去，来到这里便是客人，公子只管快活就好。”

“哦？”卓浔笑了笑，“怎么个快活法？”

女子目光移到他身上，柔声道：“想怎么快活，就怎么快活。”

男人快活的法子，也不过那么几个。

一些男人看见了他们，有的冲他们挤挤眼，有的则不理会，继续沉溺于这温柔乡中。

厉墨含看了一眼他们扔在角落的包袱行李，想来他们也是过路的行人旅客。

经过那池子的时候，池中有几个半祼美女正在嬉戏玩耍，如鱼一般在水中来回潜着，浮出水面之时如出水芙蓉一般。原本就半透的薄纱浸透之后紧紧包裹着曼妙身躯，诱惑着池边的男人。早有人忍不住跳下池子，却如同狗熊掉进水里跟鸳鸯嬉水。

女子将三人带到稍远一些的地方，同样是地上铺着毯子，比起周围倒算得上是干净整洁。

“三位公子请坐。”说完她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们一眼，转身走了。

厉墨含看了看周围，突然一个苹果从眼前飞过，那边几个人玩耍拿东西扔着玩儿，罪魁祸首是个紫衣女子，朝厉墨含笑了笑，又转身去同其他人嬉闹了。

“还真是个快活的地方。”玄阳终于说了一句，脸上却是似笑非笑。

卓浔看他一眼，“还有更快活的，你可以试一试。”

玄阳低头轻笑，不语。

厉墨含微微皱眉，刚想说什么，三个白衣女子突然拿着酒壶和一些水果来到他们面前。

三个女子分别将酒壶和食物放到他们面前，其中一个对厉墨含道：“请公子喝酒。”

厉墨含冲她微微一点头，“不必了。”

女子笑了笑，“公子不必顾虑，这里本就是寻欢乐的地方，但求一夜欢愉，天亮之后你我便各奔东西，此生不知还能否再相见，所以……”她凑到厉墨含跟前，“公子不打算及时行乐么……”

厉墨含面无表情，那女子又凑近了些，几乎要躺在他怀里的时候，他终于似笑非笑地说了句“抱歉姑娘，在下好男风”。

她一下愣了，许是头一回碰见如此坦荡的，定在那里好像不知下一步如何是好。

那边玄阳“噗哧”一声，低头小声笑了。

这一声仿佛让那女子回了魂，她似埋怨又不甘地看了厉墨含一眼，起身走了。

“这么坦白，不怕伤了人家的心？”玄阳说了一句。不过这倒的确是个一劳永逸的办法。

厉墨含微微一笑，低头不语。

倒是坐在两人中间的卓浔看着脸色不怎么好了。

“那公子你呢？”这时玄阳身边的女子娇声问道。

“这个么……”玄阳扬起嘴角，笑了笑没有说下去。

卓浔瞥他一眼，提起酒壶仰头张开嘴直接喝了一口，异常豪爽又勾人的姿势。

放下酒壶，突然乐声响起，三人皆抬头望去，只见一身红衣的女子盘腿坐在人群正中，怀中抱着琵琶边弹边唱。唱的是首从未听过的曲子，声音悠扬婉转，稍显柔媚，却也魅惑十足。一双眼含着笑意在人群中来回扫视，最后停在了厉墨含他们那边。

弹唱中途她稍稍换了个姿势，一条腿又从裙摆下探出往前伸了一点儿，裙摆被风扬起，几乎露出整条又细又白的腿，双脚白嫩如玉，当真是活色生香。

有人忍不住上前伸手去摸，指尖刚碰到小腿，女子一抬脚踢在了那人面上。这一脚不轻不重，对方非但不恼火反而趁机双手握住了那精致的小脚，对着脚心就是一阵舔吻，女子尖叫一声，也不唱了，扔了琵琶大笑着要躲开。两人翻滚在一起，又是一阵尖叫嬉笑。

卓浔眯眼感叹道：“沉醉在这样的温柔乡里，简直是哪里都不想去……”然而说完却只是一声冷笑。

就在这时方才唱歌的红衣女子过来了，手里端了一个托盘，盘上有几只小碗。她单膝跪下，伸手拿了一碗先送到卓浔面前，笑盈盈道：“请公子品尝。”

卓浔看了一眼，碗里是肉干模样的东西，颜色发红发暗，笑了一声道：“不用了。”

女子一挑眉，笑道：“这是我们这儿的独有的，外面哪儿都吃不着，既然来了，不尝尝实在可惜。”说着又将碗朝卓浔面前递了递。

卓浔抬手用食指抵在碗沿轻轻推开，扬起嘴角，“多谢姑娘好意，只是我不爱吃人肉，太腥。”

女子愣了一下，然后又愣了愣，这话说的……到底是吃过还是没吃过啊？

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，既不羞恼也不尴尬，缓缓将碗放回托盘上，她不紧不慢笑道：“说起来，这人肉乃是世间美味，古往今来，人肉都是治病滋补的良药。闹饥荒的时候，吃人肉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，尤其是书中提到吃人肉喝人血的英雄好汉更是数不胜数……”

“那你们吃人肉是为了什么？”卓浔问，“为了果腹？还是单纯觉得好吃？”

女子看了看他，微微一笑，起身端着托盘到了别处，其他人想也不想，问也不问，直接抓着肉干就塞进嘴里，逗得周围女子笑得前仰后合。

那笑声似近似远，美人们的脸也或哭或笑，好似一个幻境，光怪陆离，魅惑丛生，引得人忘了身在世俗，只剩欲念与放纵。

而他们三人仿佛置身事外，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。

突然，厉墨含恍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，只是还未来得及细想，有人突然挡在他面前。他刚要抬头去看，那人却先一步蹲下来，也是个美人，一身墨绿绸子的衣服，看着不过十五六岁，一双眼大大的，异常乖巧地看着他，叫了一声“公子……”

厉墨含看了一眼，眼前的美人……是个男人。

虽然骨架纤细，喉结也不明显，有几分女子的柔美，但还是少年气息更浓，不施粉黛，整个人清丽俊秀，颇为若人怜爱。

他叹了口气，一时间还真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
那少年不似那些女子那般羞涩中透着诱惑，一颦一笑却更显真实，一双大眼有些好奇地盯着厉墨含。

“公子想喝酒么？”他问，细声细语，还真让人有几分不忍拒绝。

这回旁边两人似是看好戏一般看着他们。

厉墨含摇头，“我们并不是来这里喝酒的。”

少年没说话，一直盯着他，表情好像有点儿慢了，突然问：“公子，我们……很多年之前是不是曾经见过？”

厉墨含愣了一下，低头看他。

他也是一脸的迷茫，双眼紧紧盯着厉墨含，但却似乎是真的想起什么，看眼神并不是在寒暄客套。

厉墨含沉默片刻，问：“在哪里见过？”

一旁，卓浔敛去笑意，皱起眉冷冷地看着他们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