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那院子，厉墨含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儿，走上一座小桥的时候，站在桥上往下看，下面是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河，水不深，约摸着能没到膝盖，底下铺着大块的石板，里面是从外面引进来的河水，干净清澈，能看见红白的小鱼游过，不时还有些树叶花瓣飘在上面，缓缓而下……倒是副不错的景致。

厉墨含正觉得有趣，突然远远的有人叫了一声：“公子……”

他抬头望去，只见小玥急急地朝他奔了过来。

“公子，可找到你到了。”上桥之后，她有些喘息未定地说：“老爷请公子一起去用早膳，找了半天却不见公子人影……”

厉墨含没说话，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。

小玥觉得他眼神有点奇怪，不知道是自己有哪里不妥，面露一丝疑惑地问：“公子……怎么了？”

厉墨含缓缓扬起嘴角，说了句：“我们走吧。”

小玥一路领着厉墨含来到孙定权平日里用膳的地方，后者果然已经等在那里。

见厉墨含来了，孙定权招呼他过去坐下，待厉墨含入座之后，问：“法师昨晚睡得可好？”

“不错。”厉墨含微笑回道。

孙定权笑着说：“说来也是奇怪，这阵子我一直睡不安稳，可昨天法师来了之后，夜里我竟然睡了个难得的好觉，看来把你请来真是请对了。”

厉墨含笑了笑，并未搭话。

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，还有几样精致的糕点以及一个加了盖的大碗，这时又有人送上来几盘配粥喝的小菜，在一旁伺候的丫鬟揭开了大碗上的盖子，冒着热气的白粥，洒上切得细碎的葱花、皮蛋，搅匀之后香气扑鼻。

两人边吃边聊，孙定权今天心情似乎不错，侃侃而谈，但厉墨含仍然看出他心思不在这里，又想到昨天夜里听到的那些，在孙定权说完之后，问了一句：“府上昨天有客人是么？”

孙定权拿着筷子准备夹菜的手顿了一下，随后状似随意地点点头，“是啊，有位多年不见的旧友突然来了，怎么？”他抬头看厉墨含，“法师可是有什么要问？”

厉墨含摇头，“只是确认一下，府里这几天若是有其他人走动，还请您告诉我一声。”

孙定权想了一下，随后点头，一副了然模样，“我知道了。”

厉墨含便不再说什么。

一顿饭过半的时候，孙定权突然咳了两声。

厉墨含眉头微微一皱，问：“可是身体上有什么不适？”

“没有……”孙定权摇摇头，笑着说：“我这身体倒是好得很，虽然这把年纪了却也没什么大毛病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厉墨含说了一句，但是不由得还是在孙定权脸上多看了几眼。

而这时孙定权缓缓放下了筷子，问：“法师昨天见过我夫人了是么？”

厉墨含心中一动，点头：“是，见过了。”

提起自己那位疯了的夫人，孙定权长叹一口气，“我与她多年夫妻，看到她这样实在是于心不忍，可是又治不好她的病……”一副心痛模样，倒不像是装出来的。

厉墨含微微一笑道：“心病还需心药医。”

孙定权抬头看他，眉头微皱，“法师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“虽然没有万分的把握，但我想我应该能治好她。”

孙定权愣了一下，随后难以置信地问：“真的？”

厉墨含点头，“可以一试。”

“这……”孙定权却又犹豫了，说：“这些年我没少找人来治她的病，也有不少人信誓旦旦地说可以药到病除，但是……”他笑了笑，没再说下去。

厉墨含点头表示明了，“不过，我看夫人的病并不是无缘无故发作，可能是之前受了什么刺激，而且她现在虽然看着有些神志不清，但我觉得有些事她并非不明白，只是不想说……”他摸了摸下巴，笑了一声，“或者不敢说。”

孙定权愣了一瞬，随后面露欣喜道：“法师若是能医好她，对我夫妻二人来说可算是再造之恩啊。”

“不敢当。”厉墨含一摆手，“我也只是能试试看，毕竟医术非我所擅。不过……”

“不过什么？”孙定权紧接着问。

“有一个人说不定能帮上忙……”

“谁？”孙定权急切地问。

厉墨含垂下眼，“就是那位同三夫人要好、眼下正在府上的阿国姑娘。”

“阿国？”孙定权眉一皱，“她是谁？”

“怎么？”厉墨含有些奇怪地问，“您不知道？”

孙定权摇头，“我并未见过她……她是大夫？”

厉墨含笑了一声，“我曾见过这位姑娘医治病人，她可不仅是大夫。”

孙定权并未多问，只说了一句：“那就请你多费心了。”

厉墨含点头，只不过阿国常在孙府走动，可孙定权从未见过阿国，这让他有些意外。

用完了早饭，孙定权问了一句：“法师今日可有什么安排？”

厉墨含还未开口，他又解释道：“法师不要误会，我不是催你，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……”

“我知道。”厉墨含笑了笑，问：“我想找二夫人和三夫人聊聊，可以么？”

“当然。让小玥带你去吧。”

等厉墨含走了之后，孙定权沉着脸叫来了管家，说：“去把看着夫人的婆子叫来。”

管家微微一愣，随后点头，“是。”

“公子这边请。”

小玥得了吩咐，带着厉墨含一同往二夫人的住处去了。

“二夫人喜好清静，所以住的院子也稍远一些，平日里她也不常走动，偶尔才去和老爷打声招呼……”小玥边走边说，“不过老爷很喜欢二夫人，二夫人也的确不似一般女子……”

“如何不似？”厉墨含问。

小玥没说话，走了几步之后，又撅了撅嘴有些感叹道：“反正漂亮又有才情的女人，都是被捧在手心里的。”

厉墨含笑了笑，没再说什么。

二夫人住在一处较偏的院里，一进院门，两棵一人多高的蔷薇开得正艳，足有拳头大小的花挂满枝头，有些垂在地上，一眼望去极美。

还有不少其他的花草，不论品种如何都被打理得很好，碧绿一片，此时季虽然天气一天天热起来，这院里倒是要比外面凉一些。

“这些花都是二夫人自己种的，打理也是由她自己来。”小玥说，走在前面替厉墨含引路。

厉墨含左右看了看，这一院的花草长势很好，看得出的确是被悉心照料的，但这么多花草她一个人女人是怎么打理的？看那二夫人着实不像是会拿锄头剪刀的人……

正想着，两人上了台阶要往屋里进，厉墨含忽然听见一阵孩童的笑声，仿佛就在耳边……他猛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，问：“这里有孩子？”　

小玥愣了一下，随后“哦”了一声，转身道：“应该是镇上的几个孩子，他们常溜进来玩儿，老爷也是知道的。”

厉墨含微微皱眉，又扫了一眼院里，这才转身进了屋里。

屋门敞开着，里面不见有人，小玥先进去，厉墨含跟在后面刚踏进门槛，突然地上不知道从哪里缓缓滚来一只球，慢慢地停到了他脚边……

就是小孩儿喜欢玩儿那种用藤条编成的球，上面系着五色的布条，里面还有只小铃铛，滚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
他低头一看，弯下腰伸手将球捡了起来了，拿在手里看了看。

这时二夫人从内室缓缓走了出来，她脸色有些苍白，看到厉墨含柳眉微微皱了一下。

“二夫人，”小玥上前行礼，“老爷让我带法师来找你。”

厉墨含微笑道：“打搅了，是在下有点事想问问二夫人。”

二夫人看了看他，微微点了点头，“法师有话便问吧。”

厉墨含举起手里的球，“请问这是……”

看了那球一眼，二夫人微微扬起嘴角，“看着好看，便买回来了。”

厉墨含笑着将球在顶在指尖转了一圈儿，里面的铃铛发出一阵清脆响声，“是挺好看的。”说着伸手将球递到二夫人面前。

二夫人接过球看了看，没说什么，随后伸手将球轻轻抛了出去，落地之后，那球缓缓地自己滚到了旁边的偏厅，撞到桌脚才停了下来……

“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，请法师跟我到书房吧。”二夫人说。

“有劳。”厉墨含一点头，又对小玥说：“麻烦小玥姑娘在这里等我。”

“是。”

厉墨含跟在二夫人身后去书房，走的时候又朝偏厅看了一眼，发现厅里的桌椅下还有不少孩子玩儿的东西，布老虎、弹弓、泥娃娃等。

二夫人不久之前刚小产，这些东西想来是为孩子准备的，亦或者，是为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