厉墨含出现的实在突然，给这两人来了个措手不及，连战雪与卓浔甚至对望一眼，都将身上的杀气稍稍收敛了一些。

因为此时的厉墨含看着比他们杀气还重……

“要打就离远一些打，打得你死我活都没人管。”厉墨含语气不悦，好像随时要将他们破口大骂一番。

连战雪往前走了两步，瞥了卓浔一眼，对厉墨含道：“是他非要拦着我同我动手的。”

厉墨含没看他，皱着眉问卓浔：“你怎么在这里？玄阳在找你。”

没说话，卓浔平息了一下胸中怒火之后，反手将剑收到身后，倒也不避讳，瞪了一眼一旁的连战雪说：“我来找他。”

“找他？”厉墨含这才把视线移到连战雪身上，看了他一眼，“你找他做什么？”

卓浔突然笑了，“我找他做什么，你应该清楚才对。”

厉墨含微微皱眉。

“既然你来了，我今夜便把话说清楚了。”卓浔上前几步来到厉墨含跟前，盯着他几乎咬牙道：“这一回，我不会再让你重蹈覆辙。”

厉墨含表情未变，看了看他，低声一句：“你想多了……”

“哦？”卓浔露出玩味表情，“意思是这回你不会再管他了？”

沉默片刻，厉墨含闭了一下眼，“是。”

一旁的连战雪默不作声看着他们，月色下将厉墨含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都仔细看在眼里。

卓浔不说话，看着厉墨含半晌，最后冷冷一句：“说谎。”

厉墨含愣了一下。

而卓浔长舒了口气，似是无奈，“你只要是和连战雪有关的事，便一直在说谎。”他将剑横着拿到面前，在两人中间隔开，“不管你是云墨还是厉墨含，你始终都是那个人。我不会相信你，所以我要自己动手，在你再一次做出傻事之前。”

厉墨含始终一言不发，既不反驳也不辩解，此时此刻，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。

“你知不知道，若是再来一次，会有什么后果？”

身为上仙，光是泄露天机这一条便已是重罪。

终于，厉墨含叹了口气，“你信也好，不信也罢。”说着又看了连战雪一眼，只一眼……对卓浔道：“但你不是他的对手，不要白费力气。”

“你！”卓浔气急，他一个上仙竟然不是一个魔物的对手？

厉墨含说完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人，转身走了。

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，卓浔也转过身，连战雪站在离他几步之外的地方，一张凝重地看着他。

“当年他为什么将我封印起来？难道是……”

卓浔看了看他，突然笑了，剑尖抵在地上，缓缓划出一道口子……

厉墨含走在一条狭长细窄的山道上，这并不是上山最近的一条道，而且并不算好走，旁边有一条很浅的小溪，溪水是从山下来的，一路蜿蜒曲折，偶尔还会没过山道。

此时四下寂寥，月光照得树林草丛一片冷清，他低头前行，步子不算急，没过多久，身后突然有人叫了一声——“墨含……”

这一声有些突然，他缓缓停下了，犹豫了一下之后才转过身，面无表情地看着连战雪。

连战雪似是赶过来的，神色有些激动。

想到上次两人的不欢而散，厉墨含问：“你还来干什么？”说好了再不相见……

“你若愿意再理我，我就一直守在这山上。”连战雪微微一笑，“哪怕让我再回云清寺也可以。”

厉墨含愣了一下，随后摇摇头，其实，并非他不想再见连战雪，而是不想让他再去那暗无天日的地方。

“你为什么要赶我走？”连战雪问，同时朝厉墨含走了过去，“是想一直瞒着我？”

厉墨含别过头，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……”说完犹豫了一下，转身要走，连战雪却上前几步，伸手就要搂他。

厉墨含愣了一下，往后要躲，但不知是迟了一步还是连战雪太快，还未躲开便被后者抓住了手臂，电光火石之间，他挣扎着甩开了连战雪的手，但却还是未逃开，连战雪抱住他，两人纠缠在一起，双双滚进了旁边的小溪里，溅起一片水花。

小溪很浅，躺下之后勉强没过胸口，但溪水冰凉，厉墨含仰躺在水中，看着上空，从他这里已经看不见月亮，但漫天的星斗依然耀眼，一条星河蜿蜒而去，不知通向哪里……耳边是潺潺溪水流动的声响，连战雪趴在他身上，一只手稳稳护在他脑后。

不知道厉墨含是累了还是懒得再反抗，但两人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安逸的拥抱，良久之后，连战雪抬起头，看着厉墨含，笑得几分邪气。

“墨含，我竟不知道，你原来这么爱我。”

厉墨含皱眉，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来这么一句，还是如此不要脸的。

“卓浔都告诉我了。”连战雪叹了口气。

‘那年你大限已到，马上要历劫，若不是他将你封印之后藏在云清寺里，你现在恐怕早就连渣子都不剩了……’

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？”他问。

一瞬间，厉墨含也有一丝茫然，但他很快回过神，无声一笑。

“告诉你，你会听话？”

是了，以连战雪的脾气，即便是天塌下来也要站着，绝不会乖乖听话，即便知道是天劫，即便知道他必死，也不会躲，反而会试一试。

“而且，告诉你也没用。”他始终不想提起，因为事情始终都没有过去。

连战雪皱眉，想到了刚才卓浔对他说的。

“你为何告诉我这些？”他问卓浔，而后者看了看他，先是低头轻笑，再是仰头大笑，笑过之后，说：“你过不了劫的。”

卓浔异常肯定地说，“连战雪，你早就应该死了。”

死，他并不害怕，他只是不想离开这个人。

连战雪伸手轻扶过厉墨含的脸颊，许是水里太凉了，他脸上一片冰冷，让人莫名心疼。

“我即便是死，也只能死在你手里。”

那一瞬，厉墨含微微瞪大眼，眼神中难掩悲哀。

“我不管你是云墨还是厉墨含，自始至终，你都只是我心里的那个人……”连战雪用指尖细细划过他的眉眼，这是曾经他最喜欢的他们之间的亲昵举动。他等了他几百年、想了他几百年，即便最恨他的时候，再相见却仍然舍不得动他半分，甚至只要他一句话，他便能放下一切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
“你为何不信我？”

不是他不信他，而是他不信自己……

他思前想后，他夜不能寐，他辗转反侧，都是在想着这个人……他控制不了，那是从他心里最深处发出来的。

可是……厉墨含闭上眼，有些事，不明白也好……可若是明白了，就再不会有清醒的一天。

他曾经不明白什么是情爱，直到遇到了连战雪，他明白了很多，也失去了很多，却从未后悔。

闭着眼，他能感觉得到连战雪一直在看他，不知道过了多久，他缓缓睁开眼，终于抬起手，食指与中指指尖轻轻触在连战雪额前，再一点一点往下，一如他变回原形时，他安抚他时那样。

连战雪侧过头，吻住他的掌心……

月夜下，他们在水中缠绵，纠缠中身体渐渐变得热起来，厉墨含仰头喘息着，突然轻叫一声，疼了……

“想起来……”连战雪凑在他耳边低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，“然后记着我……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准再忘了我……”

厉墨含咬着下唇，身体微微颤抖着，疼的厉害……却又莫名的安心，忍无可忍之时眨了一下眼，然后发现他又落泪了……